二十一章第一世贺霜风死去的那一天
第一世的贺霜风在死前并没有跟辛猜说过“我爱你”。 同样,他也不确定辛猜到底爱不爱自己。 贺霜风死得比这一世被贺风穿越的时候晚得多,那时他和辛猜刚刚庆祝了四周年的结婚纪念日。 一年前,因为楚忆言虚构的出轨,辛猜冲动之下向他提出了离婚。那天早上,贺霜风撕碎了那张离婚协议,却在开车时神情恍惚地出了意外。 幸好,只是撞伤了头部,性命无虞。 贺霜风醒来后,辛猜询问他为什么会出事,贺霜风看着他盛满担忧的眼眸,挣扎许久终于说出了原因。 他的父母就是在去办理离婚的路上出了车祸。 贺霜风的父母早年十分恩爱,后来却变得越来越爱争吵,终于在贺霜风十四岁那年,两人决定离婚,却没想到这对怨侣到死也没能分开。 “……当我出事的那一刻,我脑子出现的第一个念头。”贺霜风笑容苍白而苦涩,“是庆幸你没有在车上。” 辛猜读不懂贺霜风看向自己的眼神,但那一刻,他莫名被触动了。 他应该对贺霜风宽容一点,他想。 于是,等到贺霜风出院的时候,楚忆言的事情已经被辛家悄声地解决了,楚忆言因为敲诈勒索和损害贺霜风名誉权的罪名被起诉后,选择了庭外和解,他公开向贺霜风道歉,还赔偿了一笔精神损失费。 这件事过去后,贺霜风和辛猜的相处也变得更加融洽。 经历了生死和楚忆言的事,贺霜风在辛猜面前不再像从前那样抱着高傲的自尊心口不一,他开始学着记忆父母相爱时的模样跟辛猜相处,还会抽出时间陪同辛猜出门旅行,后来,辛猜的旅行视频里也开始有了他的身影。 贺霜风非常喜欢辛猜将他放进旅行视频这件事,他甚至会开着小号偷偷去翻看评论区多少人提起了自己——“猜猜的伴侣”、“猜猜老公”、“猜猜的Alpha”,诸如此类的称呼。贺霜风根本不在乎网友们具体评论了自己什么,光是看到这些称呼都能让他暗爽好几天。 出于隐晦炫耀的心理,贺霜风让辛猜将他们四周年结婚纪念日也做成了视频发布上网,可没想到,正是这个视频,给他招来了杀身之祸。 贺霜风死于情杀。 一个从未见过面的情敌谋划了一场绑架,辛猜在一次旅行中失踪了。贺霜风和辛家疯狂地寻找他,好几天后终于有了线索。 贺霜风第一时间找到了罪魁祸首,对方见到他后激愤失控,当场举枪杀死了他。 他没想过死亡会来得这么快,他甚至还没能见到猜猜。 贺霜风睁着眼睛倒了下去,意识却并没有真正的消散,他变成了孤魂野鬼,跟着杀死他的仇敌见到了辛猜。 辛猜被那人用长长的铁链锁着,囚禁在了一栋远郊别墅的地下室里。 他躺在床上,嘴角带着伤,因为拒绝饮食被迫输着营养液,整个人瘦了一圈,神情却十分平静,就像被囚禁在这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贺霜风想要救辛猜出去,可是他什么都做不到。 为了处理贺霜风的尸体和后续的事,杀害贺霜风的Alpha不得不向自己更有权势的哥哥寻求帮助。 不久,那个人就出现在了关着辛猜的地下室里。 贺霜风第一时间就认出他是谁——凌宣,他曾经看过这个人的新闻报道。 而绑架辛猜、杀害了贺霜风的人则是凌宣的弟弟凌宥,此前他们素未蒙面,所以贺霜风死时并不知道他是谁。 凌宣似乎早就知道辛猜在这里,他从容不迫地走到床边,伸出手抬起了辛猜的下巴,端详了许久,说道:“以后留长头发,会更漂亮。” 辛猜冷漠地移开了目光。 凌宣像是看不见辛猜的抵触,他松开了手转身出门,与凌宥商量如何收拾他搞出来的烂摊子。 最后,凌宣递给了弟弟一支针剂。 “总要先把人驯服。”他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凌宥原本还焦虑地抚摸着口袋中的手枪,看到那支针剂的时候,他神色逐渐放松,却还是疑惑地问道:“这样有用吗?他现在还是Beta,没有办法被标记。” 凌宣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们才要先从心理上标记他,让他知道,自己是谁的人。”一个漂亮却无害的Beta,即便再倔强,也费不了什么劲儿。 “……我明白了。”凌宥兴奋地接过那支针剂。 凌宣微笑着:“去吧。” 凌宥舔了舔唇,欲言又止地看了凌宣一眼:“谢谢你,哥,等腺体移植手术做好了,你……” “我们的完全标记可以相互覆盖,不用分先后。” 凌宣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我希望他能先为我生儿育女。” “好。”凌宥答应了。 贺霜风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弄死凌宣和凌宥两兄弟,但他无法接触这个世界任何人或者物体,只能目眦尽裂地看着凌宥拿着针剂,走进那间隐蔽的卧室。 但贺霜风没想到,或者说,凌宣和凌宥都没有想到—— 五分钟后,凌宥死了。 辛猜拔掉了输液管,静静地站在门后,在凌宥进来关门后的第一时间用手腕上的锁链缠上他的脖子,将他拖行在地上,就这么勒死了他。 没有任何预兆,就像凌宥拔枪杀掉贺霜风一样。 贺霜风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人被勒死时能发出来的声音十分有限。 堵在喉咙里嘶嘶的喘息声和咳嗽声可能还不如颈动脉被铁链勒断爆开的声音响亮,凌宥的双手双脚挣扎时能制造出来的动静也不如铁链不停地砸在地上的声音明显,而这些声音都被在另一个房间等候的凌宣当成了辛猜绝望的挣扎和反抗。 当然,贺霜风更不知道的是,原来辛猜会杀人。 辛猜杀人的时候,神情冷漠、面无表情,那双向来温柔的浅色瞳仁闪沉淀着深沉的流光,就像是扑食的野兽,带着自然赋予的冰冷杀意。 凌宥睁着眼睛,抽搐着身体死去,身下开始失禁,辛猜却没有着急松开他,而是从他口袋里取走了那把枪。 贺霜风也不知道原来辛猜还会用枪。 就在这时,辛猜注意到了滚落在一边的注射器。 他捡起注射器,看了看上面注释的英文,明白了那是什么,但他并没有生气或者厌恶地丢弃这支针剂,而是打开包装,将珍贵的药水随意地推了出去。 随后,他开始从凌宥的身体里抽血。 贺霜风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辛猜也不会为他一个不存在的人解释。 辛猜放光了吊瓶里的营养液,将凌宣身体的血一管一管抽出来,注入了吊瓶里。做完这一切后,辛猜将凌宥拖到了床底下,还顺便将地板上的秽物擦干净。 可最后辛猜又回到了床上。 他没有逃,也没有尝试打开锁链,就像刚刚杀了凌宥这件事是个意外一样。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凌宣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太安静了。 除了最初的挣扎,辛猜的房间里再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即便凌宥在设计地下室时着重注意了隔音,也不该这么安静,安静到凌宣走到门口,都没有听到一点儿动静。 他用备用钥匙打开了反锁的门,首先闻到一股隐约带着臭味和血腥味的浑浊味道。 凌宣警铃大作,胸腔里窜起想要呕吐的欲望,刚刚摸上身后的枪,太阳穴便抵上了一个冰冷的枪口。 “……辛猜。” 黑暗里,辛猜如鬼魅一般伫立,凌宣不知道他在旁边站了多久,只能看到半空中隐约晃动的锁链。 “小宥呢?”凌宣尽量镇定问。 “在我这里。”辛猜回答。 凌宣问:“你对他做了什么?”辛猜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只能是凌宥出事了。 辛猜不回答,只问道:“他想对我做什么?那支针剂是什么?” 凌宣轻笑:“这个愚蠢的东西,他吓到你了吗?不过是一点催情剂,你曾经是医生,应该能看懂上面的文字。”凌宣猜测凌宥大概是被辛猜砸晕了。 “我不信。”辛猜说道。 凌宣又无奈地笑了一声,道:“那怎么办?这样,你把枪放下来,我放你走,这件事是我们凌家做错了,我会赔偿你。” 辛猜应该不敢开枪,凌宣并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但他也不会傻到现在刺激辛猜。 “我不要赔偿,我只想知道那支针剂是什么。”辛猜说着。 凌宣道:“我说过了,是催情药。” “我不信。” 凌宣只好又问了一遍:“那你想要怎么办?” 辛猜道:“我会给你注射。” “好。” 凌宣为了不伤害辛猜的身体,用的是副作用最少的催情药剂,就算辛猜现在将这支针剂打入他的身体里也不会损伤他什么,最多只是让他提前进入易感期发情。 他主动解开了袖口,挽起了衣袖,问道:“你想在哪里注射,辛医生?” “两只手。”辛猜提醒。 于是凌宣又挽起了另一只手的衣袖,掌心朝上地将两只手的手腕并在了一起:“这样足够有诚意吧?” 辛猜没说话,用锁链在他的手腕上缠了好几圈,确定绑紧后,『辛猜收起了枪。 凌宣神态变得更加轻松,垂着眼皮看着辛猜,那表情像是在纵容自己脾气坏的情人似的,旁观的贺霜风恨不得给他一枪。 门外的灯光将凌宣并在一起的手臂照得惨白,辛猜很快就找到了正中前臂静脉。 “你知道吗?” 辛猜突然对凌宣说:“凌宥现在在床底下。” 凌宣下意识地朝黑漆漆的床下看去,下一秒,尖锐的疼痛传来,针头穿透了皮肤,扎入了他的血管。 不对! 凌宣低下头,看到扎入自己的手臂的并不是熟悉的注射器,而是连接了红色输液管的针头,“你在给我输什么!?” 辛猜一手举起枪顶在凌宣的额头,一手压着针头,说道:“你猜。” 凌宣这才看清楚了辛猜的神情和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他终于明白了,辛猜是真的想杀了他。 而凌宥…… 恐怕已经死了。 余光瞟向大床的方向,凌宣面色潮红地喘气,身上一阵阵地发着虚汗,鸡皮疙瘩爬满了胳膊,胸闷得喘不过气来,恶心反胃到想要呕吐,同时,随着不知名红色液体的快速输入,他的头开始胀痛,四肢变得麻木,脱力地靠在门边不停地打着寒战。 “放了我,辛猜,我不该……” 辛猜直接将枪管塞进了他的嘴里,说道:“保持安静。” 凌宣张着嘴,牙关颤抖地咬着枪管,他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从来没想过这份狼狈是辛猜带来的。 恍然间,他仿佛回到二十多年前,二叔牵着他的手,指着易安言身边那个粉雕玉琢、精致得像是仙童的孩子告诉他,那是猜猜,是他的弟弟。 他只是想要得到辛猜,为此,他还容忍了与凌宥分享,他又有什么错呢? 这样美丽的人,不应该被圈养起来吗? 可辛猜居然敢这样对待他! 凌宣面容扭曲,突然发难,猛地朝辛猜撞了过来—— 外面都是他的人,辛猜绝对不敢开枪! “砰——” 辛猜眼睛都没眨一下,径直扣动扳机。 凌宣的脑干从口腔内部被射穿,他惊骇地睁着眼,倒了下来,锁链敲击底板和重物落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贺霜风听到走廊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心急如焚地提醒辛猜:“快走!” 辛猜听不见贺霜风的话,他蹲下来,取下了缠在凌宣手上的锁链,而这时,外面来的人已经到了卧室的门前。 卧室门口横斜地倒着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鲜血和脑浆从他嘴里和脑后的伤口流出来,尸体的一只手臂上歪斜着扎连着输血管的针头,而辛猜蹲在尸体的前方,左手手腕被坚固的金属链条锁住,身后是无尽的黑暗。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帕克,抱歉,我开枪了。”话是这么说,辛猜半点歉意都没有。 本来只是给凌宣输一些凌宥的血,让他产生溶血反应或者因为细菌感染出现败血症,安静地死去,顺便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等待帕克来接他,但没想到还是开了枪。 面容沧桑、眉间带着一道疤的男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只是小问题。” “猜猜,今天中午,贺霜风死了。” “中午?” 辛猜瞳孔微微地放大,大脑一片空白。 帕克点头,目光落在了已经死亡的凌宣身上,说道:“凌宥杀了他。” 是他动手太迟了,辛猜想。 【作家想说的话:】 -- 贺霜风:天啊猜猜你吓死我了!噢……我已经死了。 辛猜:……